没有风。雨在夜半来了，就像一支伏兵，悄无声息进了城。

一股沉沉的凉意从半掩着的窗户漫进屋，飘飘然在屋里绕。伸到棉被外面的半只脚，也不经意地缩了进去。搂了搂被角，紧了紧身子，继续侧头睡去。

嘀嘀，嘀嘀嘀，雨打秋叶．犹如连续拨动琵琶上的几记重弦，又如夏雨击打禾场上的空脸盆，清脆响亮。一会儿，便骤雨如泻了。密密匝匝的雨。我听到了秋叶落地的声音。雨珠砸在窗台上，似有雨透过纱窗滴入梦中来。一摸，半边脸凉冰冰的。想起半开的窗户，开灯起床把窗关紧。窗外的雨滴便如围在屋外的士兵，七冲八撞要往屋子里突围玻窗如陨。

轰隆隆，隐隐似有雷声传来：一阵轻轻的汗汪．又似有狗的叫声从远处传来。是院子里那三只野灰狗吗?忆起早些时候，院子南角几棵樟树下的杂树杂草除了，藏匿在杂草丛中的狗窝没了。它们没有了家．将在何处安身呢?难怪这犬吠在夜半秋雨中听着有那么一点点幽咽。

听得最真切的，还是这连绵不绝的雨声。“大珠小珠落玉盘”，此时来形容再意合不过了。曾经的一些事，也如这雨声一样，一股脑儿涌上心头。睡一阵，醒一阵，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迷糊。明天又将是什么样的一番情景。我不得而知。

第一缕白光冲破夜的黑暗。我打开窗户，雨小了很多，密密麻麻，如针，如织。天空蠕动着团团湿气，把房屋、树木、花草全包围了。空气是降灰色的，近处浅，远处浓，一层紧似一层。伫立窗前，静听雨声。人，能走出这道灰色的包围圈么?

在秋雨中信步，想像着彼岸．有虫噬般的心痛感觉。任雨水淋湿了头发，模糊了双睫，顺着脸颊直往下淌。有伞和无伞在这时都是一样的。即使你撑着伞，暂时挡住了风雨，你能挡得住这层层灰色的雨雾么?

眼前的景物在我眼里竟一时间全部流动起来，房屋在动，树木在动，天上的云在动，地上的车在动……唯有人不动。就像小时候跟着大人在大队部看露天电影，一张四方的白色幕布，幕布里各种人物和景物走马换灯似地流动，上千双眼睛盯着。一眨也不眨。其实这不全对，人也是在动的，他的思想在动。忽然间来了诗意．心里写道：“泠雨，浸透了人的心。太阳的火焰，是永远浇不灭的!”

一层秋雨一层凉。一场春雨下来，植物开始疯长；一场秋雨下来，湖水并不见涨，见涨的是一天比一天要低的气温。

远处，庄稼收获过后，田地便瘦了，就似受到冷落一般。几棵杨柳，挺着一半黄叶，在细雨中接受时间的考验。后山上，一半是枯黄的败叶，一半是金黄的野菊花。目极所至，只有这山是最有生气的。便因了这满山的野菊。这小东西竞也和腊梅一样，接受了泠雨和风雪的洗涤之后．倒显得越发娇艳。

中午时分，雨停了。太阳像个月亮，悬在高空。有青云划过，时而如裙摆飘拂，脆若弦丝，若隐若现：时而如如来佛掌，坚如磐石，一手遮天。太阳在这时也成了一个弱者。我一直很奇怪，秋雨之后的云怎么会是黑色的呢?

作者：史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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