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组笛


秋韵

野草无声无息,在山坳里悄然捕捉风的踪迹,鸿雁因匆忙而落下羽化的思念,野草散发出或浓或淡的幽香,山崖拂过一阵阵清风。

当紫灰色的雨雾冲淡了蝉鸣,潜流出浓浓的秋意时,一切的事物都写满了“秋”。最先让人感受到的是秋雨;绵延地下着、积着、流着。来时不见影,去时没有踪。有些紫灰色的憔悴,秋雨不能催人恬然睡去,因为它包含着离愁与别恨。秋雨极富感染力,对自然,对人们的心灵。“一点残红欲尽进,乍凉秋气满屏帏。”猛然惊醒,外面细雨霏霏,秋意霎时浸入被衾,传透整个身心。

近几天傍晚,天总是飘着雨,而我也只有在这时才能由单位步行到我的寒舍。没有友人相送,只有秋雨相随;没有知己相迎,只有秋雨相伴。我回到屋里后,爱坐在窗前听雨声。夜中的雨声,清晰可辨,有的像情人的私语,有的像顽童的嬉逐,有的像吐玉的清脆……

自然给秋天特有的韵昧。秋天的道路,是满地黄花堆积、月满西楼的意境。踏上去,似乎走上古人还乡的归途。落叶终归根,而归根,终在秋季。秋季是还乡的,如子规所示的还乡,一种入骨的乡愁。山野的秋色是浓郁、缤纷的一盏醇醪,沾上一点便会醉倒。万林红通的枫林,令多少行人驻足赞叹,有“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佳句。野菊不胜娇羞,湖汀有烟雾起落,昌莹而温润。

我喜欢秋的响声。入夜,小蛐飞虫轻唱低吟,滚动着更紫更浓的秋意。人们的笑声、谈话声浸得模糊而清柔,是一种闲暇、知足而恬然的秋音。而最爱的是那飘然而来、悠然而去的鸽哨声,将我最美的、最真的回忆连同最大的希冀一起带上天。

“我心中的鸽子!”

是的,这就是我心中的鸽子,我在秋天培育出的心灵的鸽子!


稻秸

近段时间,我始终被一种心情感染着。脑子里总有一片片黄扑扑的稻秸在跳跃,跳跃。我想,那里面一定蕴藏着某种表面以外的东西,它促使我去思索,去分析,去寝食不宁,去坐卧不安。

一大早。我又出去散步,清新的空气扑面含香,荡涤着我昏浊浊的心绪。我非常宁静地注视着大地,注视着天空、近处、远方。一切都是那样的腱康和谐:该褪色的无声无息地在褪色,该灿烂的正在埋头灿烂,没有呻吟,也没有吆喝和倾轧。田里,谷穗已收回家了,空留下一片片稻秸,如排排列兵玉立陇中。金色的稻秸经过一夜露水的滋润,有回光返照的“老当益壮”。我走上前,蹲下去,仔细地端详这些失去了谷穗的稻秸,为什么它们竟一点也不显得憔悴呢?我有些疑惑。它们的生命不已被分割成两部分了吗?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为什么还要寂寞地立在这片天地里?它们似乎挺有精神,一式的指天而立,只有那枯黄的颜色不再有生命的绿意,只有衰朽的脚叶记录着它们生命的坎坷……我心里一悚,突然涌上来一阵莫名的感动。我想起了人世间的父母。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然后便是小心翼翼的守护,省吃俭用的培养,悉心尽力的教导;替他们准备奶粉,准备书费,准备快乐,准备舒适……终于,有一天,孩子们长大成人了。体格健壮,精神健全。他们一个一个有了工作,远离家乡去开创自己的事业,空留下年迈的父母——那一片片黄扑扑的稻秸——在故乡的田野,守望成一排排饱经风霜的晚景。我想人类的传承,总是一代一代地产生,又在一代一代地失去,而在这人间轮回的父母,多像那一片片黄扑扑的稻秸呵!


枫叶日记

秋天凄楚的鹃啼摇醒你长久的思念,如火如荼地在山野里刻骨铭心。不然,怎么又在这金风送爽的山上看见你?

满山透野一簇簇红火,把大山装点得爱意连绵,枫叶,这红火的精灵,为什么年年不败,是否有一首泣血的诗仍在心怀?是否笑靥里深藏着一个仍未了的夙愿?在雨中,在雾中,枫叶仍浑身溢彩,何等醉人啊,醉得叫人心碎!

你的执着,简直是个谜。是崖上的树木太单薄了,还是溪畔住户太稀少了,你就热情地留下,给攀登者以鼓励、希望和执着么?

——哦,秋天的守望者,秋意的保护神。

你的存在,不只是一种感情的证据;你的执着,也不只是一种伤感的美丽……

作者:杨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