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阿瑟是如何征服日本的

1942年3月11日,麦克阿瑟乘快艇离开科雷吉多尔要塞,前往澳大利亚。科雷吉多尔岛位于菲律宾马尼拉湾口的海洋之中,是马尼拉湾的咽喉重地。科雷吉多尔岛是一个只有8万平方米大的小岛,这个小岛历经了二战残忍的创伤——它是世界上挨炮最多的岛,平均每寸土地上落有2个炮弹或炸弹。

1941年,日军想攻占马尼拉,但科雷吉多尔岛正好挡住了它前进的道路。于是,日军对该岛进行了空袭。第一次向该岛空袭据说就投下了60吨炸弹,而后又连续对该岛轰炸了9天,投下了成千上万颗炸弹,小岛几乎被炸翻了。

在麦克阿瑟的身后是即将陷落的巴丹,是10万弹尽粮绝的部队以及等待着他们的无尽的苦难。在随后3年多的时间里,麦克阿瑟率领一支百万大军冲破了日本人一道又一道用尸体筑成的防线,从遥远的墨尔本一直打到了东京。

1. 占领日本的第一天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象麦克阿瑟那样,双手沾满了日本人的鲜血。“可以这样说,日本人对麦克阿瑟和麦克阿瑟对日本人,都是一样的恨之入骨。”史学家这样评论。据史料记载,为阻挡美军向日本本土前进的步伐,“单从莱特湾到麦克阿瑟降落的日本厚木机场,都有数不清的日本特攻队员纷纷请缨,愿驾机相撞,与之同归于尽。”然而,历史已经证明,这不过是螳臂当车。

然而,令日本人不解的是,当日本代表在密苏里号战舰上签字投降时,麦克阿瑟发表的却是一篇充满激情,呼唤和平、正义和宽容而不是仇恨的演讲:

参战大国的代表们!我们今天聚集于此,缔结一项庄严协定,促使和平得以恢复。不同的理想和观念的争端已在世界战场上决定,所以不用我们来讨论和辩论。我们在这里代表多数人民,所以也不是要我们前来以猜疑、恶意以及仇恨的精神相见。不如说要我们——胜利者和失败者,都要上升至更崇高的尊严,只有它才符合我们行将从事的神圣目的,使我们所有人民无保留地献身于信守他们在这里要正式承担的职责。

我的殷切希望,其实也是全人类的希望,是从这庄严的时刻起,由过去流血和屠杀中出现一个较好的世界——一个建立在信义和谅解之上的世界,奉献于人类尊严和人类最珍爱的愿望——自由、容忍和正义——之实现。

“戎装墨镜,步下舷梯,叼着玉米芯烟斗!”——这是1945年8月30日,麦克阿瑟作为占领军总司令飞抵日本厚木基地下飞机时的情景。一副胜利者志得意满的神情尽在不言中。对眼前这个陌生世界,步态优雅、傲慢不已的麦克阿瑟不屑一顾。

1945年9月8日,美国远东军总司令麦克阿瑟随美第一骑兵师8000名官兵进驻东京。麦克阿瑟刚进人盟军总部,立刻就被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日本女人围了起来。她们有的端茶,有的递烟,如此的热情一时间令麦克阿瑟无所适从。麦克阿瑟虽然对女人怀有极大的兴趣,甚至在马尼拉一度还得过轻度性病,但他知道,盟军刚刚进驻东京,必须注意自己的声誉。他将手中的玉米芯烟斗一挥,厉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谁叫你们来的?”

一个娇小玲珑的日本美女柔声用英语回答:“我们是‘游兴会’的,自愿来服侍盟国将军!”

“滚!”麦克阿瑟闻听后大发雷霆,“游兴会”美女一个个吓得哆嗦着退了出去。原来日本内阁在投降前就做了周密“部署”,特拨一笔款项招募“特殊女性”,其目的就是供占领日本的美军享乐。美国人戴维·贝尔加米尼在《日本天皇的阴谋》一书中,对此事有详尽的记述:“1945年8月23日,在日本警察总监的授意下,东京主要艺伎茶馆、酒吧和妓院的老板们成立了一个招待同盟国士兵的‘游兴会’。几周之内,该会便在东京开设了33处服务性企业,在外地开设了5处。位于东京商业区的一家大军需工厂被改造成一座饭店……它拥有一条由250个姑娘组成的‘生产线’,专门接待美国大兵……‘游兴会’还邀请了艳名远扬的艺伎向姑娘们传授取悦男人的诀窍。”

日本内阁费尽心机的目的,就是企图用这种方法软化美军对日本的强硬态度,并进而帮助天皇和战犯逃脱战后严惩。麦克阿瑟虽不知情,但他却本能地感觉到这些女人背后的阴谋。9月8日这天,麦克阿瑟赶走了游走于盟军总部内的80个“游兴会”美女。

2. 处置日本军队与天皇

“使日本国非军事化,是军事占领者的一项根本性任务。”盟军占领日本时,麦克阿瑟所面临的首要任务是解除日军的武装,彻底销毁日本的战争机器。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尽快遣散和裁减战争留下的日军残余部队。史料记载,到9月2日,日本军队尚有693万多人,由154个陆军师、136个旅和20个重要的海军部队单位组成。这样一支庞大的部队约有半数在日本本土,另一半散布在从中国东北到所罗门群岛这一巨大的半圆形地带以及太平洋中部和西南部的岛屿上。此外,还有300万日本平民随着这些军队散居在国外,“随着军队的撤回,他们也得撤回”。这些平民大多已在国外生活了多年,回国后他们也将像遣散的军事人员一样成为政府的经济负担。要把如此众多的驻外军队及侨民运回国内,需要大量的运输工具,而战争结束时,由于盟军的轰炸和有效攻击,日本的运输力量已所剩无几了。对于麦克阿瑟来说,遣返的军人和平民需要吃饭、就业,“这在当时的日本就更难了”。

战后的日本,“国破家亡,一片废墟,经济崩溃,满目疮痍,连国会议员的工作午餐也不过是一碗地瓜稀饭。”饥饿笼罩着日本。很多在国外极其艰苦环境下浴血奋战多年的老兵返回日本时,他们发现“家园被毁坏了,亲人离散了,除了战争留下的创伤外他们自己一无所有。”麦克阿瑟常常念叨:“这种遭遇是令人心碎的,他们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可怜的牺牲品。”然而,如果处理不当,又极容易引发政治骚乱。这些老兵会把一腔悲愤发泄到占领军身上。“这些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一旦被激怒,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这样的情况下,麦克阿瑟“挺身而出,向他的国家施加巨大压力,最终迫使美国政府让步。”350万吨粮食和2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紧急送往日本。1964年出版的麦克阿瑟回忆录记述了他与裕仁天皇的一次会面情景:

1945年9月27日,天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我下榻的美国大使馆。获悉后,我赶快来到了会见大厅的门口礼貌地迎候了天皇。在客厅就坐后,天皇见我以上宾礼仪接待,十分感动,他以负罪的心情主动说道:“麦克阿瑟将军,我对贵国和世界人民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行,我今天来见你,是要把我交由您所代表的各个大国来裁决。我对我的人民在战争中所做的一切政治、军事决定和采取的一切行动承担全部责任。”听到这些话后,我十分高兴,回答说:“战争责任是要追究的,但天皇可以例外。请相信,您将受到我们占领军的妥善对待。”这几句简单的话语使天皇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感动得手足无措,连声说:“谢谢,谢谢。”

鉴于天皇的诚恳态度,麦克阿瑟不仅保留了日本政府,更顶住压力赦免了天皇,他甚至关心普通日本复员军人的命运,给他们以生活的出路。

麦克阿瑟说,“遣散这些老兵,要比在战场上消灭他们困难的多。”战争已经证明,日本军事机器的运转效率是很高的,对此,麦克阿瑟深有体会。现在他要让这架高效的机器自己毁坏自己,这也是麦克阿瑟的高明之处。他早就想好了一个高明的对策。他把日本原陆军部和海军部易名为“遣散军事人员局”,由他们负责这项棘手的工作,而盟军司令部和第8集团军及美国海军只是负责监督和协调工作。“这样一来,完成这一复杂的任务就变成了日本人自己的事了。”通过“遣散军事人员局”,麦克阿瑟巧妙地避免了盟军与被遣散老兵的直接对抗。后来的事实证明,“遣散军事人员局”忠实地完成了这一艰巨的任务。他们在船只极其缺乏的情况下,通过严密的组织,在一年多一点的时间把海外军事人员和300多万平民中的绝大多数撤回国内。

销毁日本军事装备的任务是由艾克尔伯格的第8集团军来完成的,他们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去寻找“能发现的武器,炸毁了弹药库,烧掉了飞机,把步兵武器扔进大海,关闭军工厂,摧毁海军基地和军用机场等军事设施,总值达数十亿美元。”

3. 摧毁发动战争的物质和精神支柱

当上述任务还在进行时,麦克阿瑟立即开始了一系列急风暴雨式的改革。1945年10月4日,麦克阿瑟指示上门来的近卫文磨国务大臣:第一,要修改宪法,以吸收自由主义成分;第二,要扩大选举权,承认妇女的参政权和工人的权力。面对麦克阿瑟所发动的这场涉及修改宪法的声势浩大、内容广泛的改革运动,东久迩内阁“自知无力应付”,不得不提出“总辞职”,由亲美的老牌外交家币原喜重郎组阁。币原内阁成立的第二天,即10月10日,包括共产党人在内的439名政治犯被释放。

1946年元旦到来的时候,麦克阿瑟以洋洋得意的口气宣布:“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盟军总部根据麦克阿瑟的改革设想发布了一系列有关民主化的具体指令,其中包括解散财阀和解放农民等重要内容。几十年来,日本约80%的工业和金融财富控制在像三菱、三井、住友、安田这样的大财阀手中。麦克阿瑟及其总部人员认为,这些大垄断公司是30年代一切罪恶之源,是专制主义、军国主义的化身,它们利用战争牟取暴利,左右国家政治和国民生活。要使日本非军事化,就必须解散财阀。

除了这种人事上的“清洗”,清洗工作实际上还包括了精神上的“清洗”,这就是废除神道教。神道教在日本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宗教,它揉合了祭祀祖先、爱国主义及忠诚天皇等复杂的内容。它的主要特征是“推崇天皇和自我牺牲”,战争期间,军国主义分子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把它作为煽动狂热民族主义的一个手段。1945年12月15日,根据盟军最高司令部的指令,神道教作为国教被废除了,“政府被禁止支持神道或任何别的宗教”。在学校教科书中,凡是提到神道教的地方都被删去,公共建筑物上的所有有关神道教的标志都被拆除。

在这一过程中,裕仁天皇给予了积极的配合。伴随着神道教的废除,天皇的神圣和权威在逐渐下降。1946年元旦,天皇在事先没有接受任何人授意的情况下颁布了一道敕令,公开放弃自己的所谓神性。

敕令说:“朕站在人民一边,朕总是希望和他们同甘共苦。朕与人民之间的联系,总是立足于互相信任和互相爱护之上的。这种联系不依靠单纯传说和神话,它们并不依据这类错误观念,即:天皇是神圣的,日本人民比其他民族更优越,而且注定要统治世界。”

麦克阿瑟对此欣喜若狂,他立即公开发表评论:“天皇的新年文告使我非常高兴,他借此承担了他的人民在民主化进程中的领导职责。他毅然地站在了自由主义路线上了,他的行动反映了一个健全和正确的观念,而健全和正确的观念正是日本民族目前迫切要求的。”

就这样,麦克阿瑟很快摧毁了日本帝国赖以发动战争的物质基础和精神支柱。

4. 惩治战犯方面很不彻底

接着,麦克阿瑟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清洗军国主义分子和审判战犯的工作。1946年1月4日,盟军总部向日本政府提交了一份清洗计划,列举了要求“罢免和清除’的七类人:

第一类为战犯,第二类为职业军人和陆海军部特别警察和官吏,第三类为极端民族主义、暴力主义和秘密爱国团体的主要成员,第四类为参与大政翼赞会、翼赞政治会和大日本政治会活动的主要分子,第五类为同日本扩张有关的金融机构和开发机构成员,第六类为占领地行政长官,第七类为其他军国主义者和极端民族主义者。上述人员均被要求免除公职,剥夺其竞选议员的资格,以排除其对战后日本政治的影响。此项计划清洗的范围之大、人员之广、影响之深,在日本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仅以币原内阁为例,单是币原内阁成员就有5人属于被清洗之列。币原开始想以总辞职来抵制这一计划,但被顶了回去,只得以改组内阁度过危机。

然而,由于麦克阿瑟企图利用其占领日本的特殊地位贯彻其对日政策,远东法庭在惩处日本战争罪犯和消灭军国主义势力上是很不彻底的。事实上,作为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国家元首和军队最高统帅的天皇没有被追究战争责。1946年1月9日,澳大利亚向伦敦的同盟国战争罪犯委员会提交了一份包括日本昭和天皇在内的64人的战犯名单。但是,麦克阿瑟却说“如果起诉天皇,在日本国民中恐怕会发生大乱”。1945年9月25日,在美国驻日本大使馆内,麦克阿瑟与天皇裕仁进行的那一次一次35分钟的秘密会面,双方对会谈始终讳莫如深。30年后裕仁说:“当时与麦克阿瑟将军有君子协定,永不透露交谈内容。”在麦克阿瑟的干预下,最终日本只有28名甲级战犯受审,余者均被释放。麦克阿瑟从自身立场出发,主要追究的是对美太平洋战争的日本战犯,在中国大陆以及亚洲各地的战犯他们都是从轻处罚。在审判后期,美国出于自己远东政策的需要,进一步放松了对战犯责任的追究。

不仅如此,美军还出于军事等目的,利用战争罪犯为其服务。号称“魔鬼参谋”的辻政信陆军少将,是五大国悬赏缉拿的甲乙丙“全级战犯”,就曾被驻日美陆军参谋二部召为幕僚。原日本黑社会“黑龙会”头领、甲级战犯儿玉誉义夫少将,由于为美国情报部门提供一亿美元的经费,从而换取自由并免受任何有关战争犯罪的起诉,并成为美国中情局的正式人员。原日军731细菌部队的指挥官石井四郎中将,以向美军提供活人体试验的资料为条件而被免予起诉。

麦克阿瑟对日本的民主改革及其“善意”获取了回报。1951年4月16日,被杜鲁门总统解除了占领军司令职务的麦克阿瑟这一天就要回国了。对他的离去,除少数日本高官外没有通知其他任何人,但当麦克坐上汽车时,他发现,“从我下榻的官邸直到厚木机场,上百万日本人自发的站在街道两旁为我送行。”当车队经过时,传来日本人发自内心的欢呼声:“大元帅!”“大元帅!”麦克阿瑟热泪盈眶。此时此刻,所有来送行的人都忘掉了当年“麦克阿瑟与日本人结下的血海深仇”。在日本人看来,他们非常地感谢麦克阿瑟,因为正是麦克阿瑟让他们走上了民主政治的道路。

在美国的庇护之下,日本迅速医治了战争创伤,国力不断上升。即使在今天,因为有美国的庇护,日本有恃无恐,唯恐东亚乃至天下不乱。

作者:高荣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