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除夕

“那年除夕……”辛勤忙碌了一年的母亲,用她满是老茧的双手和对生活的梦想,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当一家人围坐桌前享受着那中国人特有的醇香节日快乐时,母亲都要像祥林嫂讲阿毛剥豆子般讲起“那年除夕”的故事。如今母亲不在了,可那故事却像定时的闹钟,每到一家人聚在餐桌前辞旧迎新的时候,母亲的“那年除夕……”就会不差一分一秒地回荡在我们的耳旁。

四十五年前,我的家只有我奶奶、哥哥和父母,我还没有来到这美丽的世界。那年的三百六十五天,对于我家来说,是特别的灰朦。先是奶奶中风卧床不起,为了不影响在煤矿工作的父亲,母亲硬是把照顾瘫在床上的奶奶和年仅5岁的哥哥的全部重担扛在了自己的肩上。不管母亲如何尽心尽力,奶奶终究没能逃过那一劫,于那年的五月谢世而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把奶奶送走,那病魔竟然又缠上我的母亲。母亲脚背上先是起了一个水泡,有些红肿,开始母亲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用荷叶敷着祛毒。可不曾想。那红肿非但没有消掉,反而越肿越大,由脚背蔓延到小腿、大腿,不到十天整个脚就溃疡,流脓不止,走不了路,竟然只能以床为伴。更奇怪的是母亲的头发也开始脱落。听此消息的父亲来不及向煤矿领导请假,心急火燎地赶回家。第二天叫上我的舅舅、大伯和小叔,用山里的杂木棍子和草绳子做了一副担架,四个人轮换着把母亲抬往三十里开外的县城医院。沿途的路人看到躺在担架上、头发基本脱光的母亲,都说,人都这样了,还能不能坚持到医院,很难说。事不凑巧,天黑才被抬到县城的母亲被拦在了城外,那天县城戒严。好说歹说都不让进城,被激怒的父亲最后把带在身上的抗美援朝复员证甩在警察的面前,才得以进了城,而且入了院。经过医生两个月的治疗和父亲的精心照护,母亲的病治好了,命保住了。当父亲再去煤矿上班时,因为没有向煤矿领导请假,工作给丢了。因为煤矿已散,人员早就安置完毕。就这样,父亲又回到家乡成为了农民。但父亲没有怨言,丢了自己的工作,挽回了一个完整的家,他觉得值。

那年除夕,一个物质缺乏的年代,家里没有钱准备像样的年货,母亲只好用自家房前屋后所结的南瓜,做了顿丰盛的南瓜宴。有油炸糯米南条,有粉蒸南瓜团,有炒南瓜片,有南瓜糕,有南瓜羹……还有香喷喷的南瓜籽儿,父亲、母亲和哥哥,品尝着南瓜做成的食物,心里想着来年,一家人度过了一个香香甜甜的除夕。第二年,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给这个家特别是年近四十岁的父母带来更多的幸福和欢乐。又是一年除夕到,母亲的话,又在我的耳边萦绕,“一家人能平安、幸福、快乐地生活,就是喝水也心甜呀。

作者:史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