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注意过没有，除夕，特别是傍晚的时候，在街市、农村，都有一阵宁静。那宁静是巨大的，似乎笼盖一切；那宁静是真实的，又好像是精神的。

这时，妻子的忙碌还没有结束，一两盘已烧好准备晚上吃的菜已摆到桌上，母亲时而唠叨，时而帮助做点事，时而独坐沙发，孩子摆弄着她的那些小玩意，做着大入们看来毫无意义的事。而你，已经在鲜红的纸上写完自撰的春联，墨迹淋漓地贴上了门。“福禄寿禧财’’五个金字的彩纸也贴上了门楣，并且随风发出悉悉的声音。你为了一个什么琐事走上街头昵?

你发现，街头上已没有什么人了，偶尔有几个行人也都是匆匆赶回家的。世界异常宁静。不时传来的或钝滞或清脆的爆竹声，反更显安静。临街的门不少是掩着的，春联大都也贴上了，一色的鲜红。你能想象得出各家各户那小天地里洋溢的喜庆安祥和对天伦之乐的专注。世界被分割成一个又一一个幸福祥和的小空间。

这时，你还看到了什么?还想起了什么?

你分明看见了家乡，家乡农村除夕的景象。年老的伯父已洗过澡，剃过头，刮净胡须，脸上泛出少有的光洁红润，而那皮肤是粗厚的，额头的皱纹更加清晰。他穿上了新的或大半新的干净的衣服。一年365天，默默耕耘劳作，这一天才是他小憩的夜晚。可生活的重负又怎能全部卸下?那刻在脸上的劳苦是洗不去的……

你还看见了老家的猪圈，猪圈的墙上贴着“猪大如牛”；家中那口水缸贴着“细水长流”；不大的稻囤上贴着“五谷丰登”。还有家乡有小河，河上的小桥，小桥上也贴着小小的条幅“一路平安”。只有在这时，你才能体会出谁对生活爱得最深，期冀最殷和的土地一样质朴、善良的胸怀……

你行走在除夕的街市或农村，一切的喧嚣都得到了平复，虽是暂时的，却是深刻的。这是一个民俗、人文、文明浓缩在一起的时刻。这时刻，从阡陌连结的农舍到高耸入云的楼房，充满着对休生养息的渴塑，充满着谅解、慈爱和祝福。即使对你所怨怒的人，你也不应在这时去憎恨他、诅咒他，这是一个宽宏大量得只允许祝福存在的时刻。不仅如此，殚精竭虑的谋划也停止了。舞场、市场和其他各种场所都停止动作。平时显赫的一切直让你为之可怜，一切的鸟都已归巢，享受温馨的祝福，而祝福是因为幸福对于任何人都不是天生地长、取之不尽。

这真是一个让人大悟的时刻。你不能不变得肃然，除夕的宁静中，能从每个人身上得到显现。

作者：杨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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