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年气渐浓,家家开始“攒”年货,因那时的年货绝不像现在这样一会便可办齐。鸡,尤其是公鸡,当然是各家首选,有道是:有钱没钱杀鸡过年。
于是腊月里院内公鸡渐增。公鸡们并不知道死之将临,相互间为争食追“色”频频开战。加上我等顽童(更有众多“老顽童”参与)大点“战火”,年前斗鸡成了过年的序幕。家属院住有数十家铁路职工家属,每家窗下几乎都有鸡舍,白天让鸡满院跑,晚上将鸡赶进鸡舍上锁过夜,平时养母鸡下蛋,少数公鸡是一“婚配”之需,但这些鸡基本上过年不杀。
那年月是精神、物质双缺,年前家家无事,铁路职工在本地又无多少亲戚,斗鸡之乐便升级,够名次的鸡则按“斗绩”像梁山好汉那样排“座次”,名列前茅者“鸡主”都跟着风光。当然也.有过于小气的人家,不让自家鸡参加“比武”,认为斗鸡要耗掉鸡肉。
我喜狗爱鸡。虽有“狗不嫌主穷”之语,但狗毕竟吃得多,且不会下蛋,轻易养不成。于是我将狗、鸡之情集于鸡上,成为斗鸡界“高手”。最令我怀念的,是那只荣称“常胜将军”的黑鸡,它长腿长爪,小头尖嘴,勇猛无比.简直是鸡中的“赵子龙”,10余天竟无一败。更奇的是它认“我”做“父”,我能慢慢地连说“不怕不跑”而将它“说定”捉住。它在我怀中则是“鸡”仗人势,雄纠纠“鸡视”一切。
因我常挨饿,就是说再饿也得饿到开饭,不然众兄弟嘴一张,可能就会将窝头、咸菜一扫而光。对院中能吃饱饭的几家(也仅限于饿了能吃个窝头或蒸馍),是羡慕之极。当时家里给鸡早、晚各喂一次,“常胜将军”却几乎不吃,它“咯咯咯”地唤母鸡们来吃,根本不管母鸡是自家的还是别人家的,并神气地赶走任何来抢食的公鸡。有时我悄悄抓把食给它“加劲”,可它并不领情,仍敌我不分地叫了“情鸡”们来分享,让我好不气愤。
每当我摸着“将军”的空嗉囔,便想不通它劲从何来。我心痛它,不再轻易让它出战,而是按“武林”,规则,专斗那些争得“挑战权”的鸡。随着年关的临近,能战之鸡越杀越少,吾深感风光渐失。
终于有一天父亲要杀“将军”,让我捉鸡。我心中难过,故意捉不住。父亲看出了破绽,说你小子有本事就别吃鸡肉,便操刀追杀“将军”,演出了一场人鸡大战。数十回合后,“常胜将军”终被我父亲斩首。
年饭桌上,我赌气不吃鸡肉,但抵挡不住肉香,就在父母的相劝下,顺水推舟地吃起来。父亲笑曰:“这就叫物质决定意识!”作者:杨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