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田野

冬日的田野脱去了五彩缤纷的盛装,换上了单调沉闷的冬装。然而,于她来说,这冬日的田野,仍然蕴蓄着无穷的魅力。

这是一个星期天,她回到久违了的生养她的村庄。

吃过午饭,她穿上那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围上那条红色的羊毛披肩,独自向田野走去。

田野的尽头,京广铁路在冬日少有的阳光下,闪着凛冽的寒光,像是给田野这床枯黄色的地毯,镶了道银白色的亮边。

远远地还能看到田野中兀自独立着一棵黑色的树。她分辨不出那是杨树还是槐树抑或是其它的什么树。在这冬日的田野中,那么一棵光秃秃的黑树,竟也成了田野中的一道风景。美,往往是相对而言的。若在缤纷的夏日或硕果累累的秋日,有谁又会注意到那棵平凡的树呢?尽管它在那个季节里也同样挥散着它着盛装的美丽。距离,产生美。近观,树也许只能给人以枝柯乱射粗糙、苍桑的悲哀感,而远观就不同了。在躺着的田野中,只有它倔强地站立着,像是在向寒冬挑战,又像是在迎接瑞雪的到来。树的附近,有一个水泥池子,是蓄水用的,那是一个机井,难怪那棵树长得那么粗壮。看来它是近水楼台先得水了。

从小路上眺望,田野是一幅以枯黄色为背景,上面镶嵌着静止的树木和机井的油画。

在这条小路上,曾经有一个女孩,身穿枣红色粗布棉袄,深蓝色粗布棉裤,千层底黑色布鞋,扎着两个羊角辫,背着满筐的草或牛粪,行走在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这条路上。如今,那冒着热气的牛粪,再也看不到了,但那亲切的味道似又飘人鼻息。啊,她似乎做了一个深呼吸,想将那久违了的气息再熟悉一遍。

在她面前,除了麦田、麦田还是麦田和麦田。只有风中颤抖的几棵白杨孤单单地站在小路旁。

脚下的这片田野,正好有一个小阳坡。这里的麦苗和小草,枯黄中透着些绿。此时正是阳光和暖,扶起衰草,依稀可见露出地面的绿芽。她可笑地以为这些小草是背着妈妈,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晒太阳的。她有点担心到了晚上,它们因贪玩而忘了回家,被冻病了。这片小阳坡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阳光下游玩。瞧,它们多么自由快乐啊!

走在窄窄的田埂上,她感受着松软的土地,这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田野里的麦苗,疲惫地躺在大地这张床上休养生息,等待着春的到来。临着路边的这些麦田,一些残枯的落叶夹杂在麦垅中,还有的枯叶被风吹在一起,聚拢在田埂旁。

田野上空的高压线,这时也显得线条清晰,且在风中抖动着,发出呜呜的呜叫。有几只麻雀自如地站在高压线上,窃窃私语着,她为它们能保持平衡的能力而惊奇。心想:鸟儿怎么就不怕高压电呢?它们有可能因不小心而被摔伤吗?继而,她摇摇头笑了,她为自己这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没有人愿意光顾这冬日的田野,就连平日在田野中玩野了的孩子们也知道它不好看。她在这给了她生命和力量的田野里徘徊着,沉想着,久久不愿离开这片宁静寂寞的田野。

冬日的田野,它有过美丽的日子,有过自己的骄傲。此时的它,只不过是在储蓄情感的力量,等待气温回升时,重新将绿色和果实呈现人间!

想到这,她脸上的平淡无奇,开始转化为内心的冲动。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突破心灵的屏障与她交流。她开始明白,自己的命运无关紧要。她不想再为那些生活中的琐事和规则干扰。那些无形的规则是女人们无穷无尽的苦役,是使女人不能安寝的恶魔。她心事浩渺,而在这个冬日的午后,她忘掉了一切,只因冬日寂静的田野,那不可抗拒的魅力。

冬日的太阳总是吝啬得很,才出来一会儿,就开始悄悄地西沉。田野,突然处于暗影之中。

她回转身,身后是生她养她的那座村庄。现在,她必须回去了。不然,老母亲会为她担心的。

她又一次深深的感到:母爱和养育她的土地才是世上不会背叛的永恒。

作者:杨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