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任的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在日前由自己主持的第一次货币政策会议上向安倍政府送出了首次“见面礼”。按照日本央行利率决议的内容，除了继续维持利率水平在0%-0.1%不变之外，日本央行将在两年内把日债和上市交易基金持有量增加一倍，同时将以每年60-70万亿日元的速度增加基础货币，并将提前实施无限量资产购买计划；另外，日本央行承诺将购买到期期限更长的公债。看得出，这是日本央行最近50年来力度最大、尺幅最宽的“量化与质化”货币政策。
依照年初既定的政策安排，日本央行必须在今年年底前完成在市场上采购101万亿日元国债的任务，同时自2014年1月起实施每月购买约13万亿日元金融资产的无限量购买计划，其中包括2万亿日元的长期国债。对于前一项任务的落实，由于有安倍内阁的宽松财政与货币政策态度作后盾，黑田东彦自然胸有成竹；而对于后一项政策的期待，黑田东彦已经按捺不住还有数月的漫长等待，他必须提前扣动大举购买金融资产的扳机来回报安倍对自己的提拔与重用，对此，黑田已经决定将打破日本央行购买公债期限的成规，即将央行采购对象从最长为三年的公债身上转移到最长为七年的公债身上，甚至最长期限为40年期的公债也被纳入采购计划中。如此一来，日本央行每年采购的公债数量将达到50万亿日元(5300亿美元)。在德意志银行看来，日本央行在仅仅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推出“50年的最大赌注”，就是要通过全方位的货币宽松向市场注入充沛的流动性从而造就“软日元”，进而刺激日本经济的回升与增长。
扭转出口颓势是宽松货币政策和“软日元”所觊觎的最主要目标。资料显示，自次贷危机以来，日元兑美元大幅升值了30%，受此影响，多年盈余的日本贸易收支在2011年首次出现2.6万亿日元的赤字，2012年又扩大到6.92万亿日元，创历史最高纪录。据日本经济智库估计，2013年贸易赤字仍将达6万亿日元。这种结果与趋势对于国内市场十分狭小且主要依赖出口的日本而言无疑是灾难性的。为此，日本政府希望看到日元出现一个显著逆转的前景。据高盛的研究结果表明，如果本币走贬1日元，丰田公司的年营业利润就会改善约350亿日元；同时如果日元相对于美元贬值10%且持续一年的话，将推动日本出口增加6.5万亿日元。必须指出的是，受到日本央行多次“注水”行为的影响，虽然日元自2012年9月份以来被拉低了一大截，并且一度站上96的关口，但日本政府并不满意，即使未来日元站上100甚至110美元在日本央行的眼中也不为过。
相比于出口因本币升值而持续萎缩而言，长期的通缩则是日本政府最感刺痛的经济病症。为此，在今年年初的首次货币政策会议上，日本央行第一次明确将通胀目标由1%提至2%，而且黑田上任后再次强调要“不惜一切代价”对抗通货紧缩，并给自己实现2%的通胀目标圈定了两年的时限。对此，除了大量投放基础货币外，日本央行还必须通过大手笔的购买金融资产计划向市场注入规模空前的流动性。央行的政策路径非常清晰，即通过货币泛滥刺激国内物价上涨，并借助通胀预期的强化来催醒国内消费市场。据日本内阁办公室所进行的一项消费者信心调查显示，在日本央行宽松货币政策的作用下，日本国内只有7.8%的受访者预期认为一年后的价格水平会走低，而58.6%的受访者预期价格水平会走高，另有24.6%的受访者预期价格水平不会改变。在央行看来，由于绝大多数人已经预见了通胀，而且通胀预期加强之下的居民消费行为又具有传染性，因此消费者为规避未来价格风险必然进行消费，进而可以拉动企业去库存化进程，同时借助价格上行的力量撑大企业的利润空间。
必须注意的是，在出口和消费受到宽松货币政策提振的同时，由于更多的超发货币进入到资本市场，日本股市也会得到力度空前的刺激，在这种情况下，企业自然能够以较低的成本获得更多的资金，而一旦能够从资本市场中获得充分的资金供给，日本企业在海外尤其是东南亚地区的投资和扩张步伐将明显加快，其本来较强的海外获利能力将进一步得到彰显。资料显示，与上世纪90年代初相比，日经指数至今不到当年的一半，日本股市有着可观的泡沫酿造空间；而受到日本央行宽松货币政策的刺激，日本股市目前已拿下了4年半以来的最高点。
然而，夹杂着调高通胀预期的宽松货币政策毕竟是一剂猛药，其未来可能遭遇到风险和变数不可谓不大。从金融层面来看，货币宽松的最大后遗症就是日本债务包袱的急剧肿胀。资料显示，目前日本政府负债占GDP的比例已升至230%，债务占比居全球各国之首。而无论是提高通胀目标，还是依靠增发国债形成的增量财政开支，都势必恶化国家未来主权债务状况。尤其是提高通胀目标之后，日本政府长期以来享受的超低融资利率将显著上升。研究显示，当通胀率提高到2%，政府融资利率将上升3个百分点，政府利息成本增加额将达GDP的7%，这可能加速债务危机的到来。对此，连黑田东彦也不得不承认本国政府债务比率高得离谱，而且认为不可持续。
已经持续贬值了6个月之久的日元表面上看在朝着央行设定的目标行进，但对民众生活的冲击也立竿见影。日本国内研究机构发现，日本近10年来的通胀率持续为负，主要是由于汽车、电子、家电、服装等产品价格持续下跌而致，但同期与日本人生活息息相关的食品、电、气、油等价格实际是在上涨，有的甚至涨幅高达10%以上，而日元贬值必将加速这一上涨势头，特别燃料、电力等基础产品涨势将最为明显。资料显示，最近三个月中，日本国内车用汽油上涨了7.4%；另外，受日元贬值的直接影响，原材料近90%依靠海外进口的面粉、大豆等日本食品也具备大幅上涨的冲动。如果货币贬值以民众生活成本上升为代价，这势必会大幅削弱本已羸弱的消费动能。不仅如此，从进口层面审视，由于核电站关闭，日元贬值令能源进口费用暴增，日本的结构性贸易赤字状况将显著恶化，贸易逆差势必会继续攀升。综合观之，日本央行下注“50年的最大赌注”的确让人心惊肉跳。 作者：张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