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亚东



小城没什么不好,经过多年发展,终于在国内出轨,和国际接轨,当然唯一接轨的是物价。我的童年是在小城某镇中心中学教师家属楼成长的,和我一样,教学楼后边两排家属院里有着四五个同龄的小伙伴。那时候正值独生子女政策实行最严厉的时期,镇计划生育办天天去各家各户查查超生的情况,如果哪一家不小心把正在超生的消息传出去,镇计生办会不分昼夜的火速赶往你家去宣传教育相关政策。当然,最重要的环节是罚款,若被罚的家里经济情况相对贫困,当事人再求求情、讲讲价,就能少罚很多,大概几千块。要是发现家里装饰的富丽堂皇,那就没得说,罚几万块不议价。

弄得很多头胎是男孩还想生二胎的人不远几十里跑到亲戚家待产、生孩子,平时血缘并不亲、关系交往并不多的远亲也都成了最“亲”的人了。听说某人甚至为了逃避计划生育的打击跑到了新疆一个亲戚家,二十年没回来,所生的孩子至今没有户口。而不贫不富的教师们自然没有经济能力去冒这个险去超生。虽然大家心里都想多生一个男孩,有些无知的人所谓的人多力量大嘛。教师虽然是教师,虽然名誉上被称作辛勤的园丁、伟大的职业。但其实政治地位并不高,如果超生,镇计划生育办不会姑息的,铁饭碗必丢无疑。

计划生育的一个结果是,独生子女缺少玩伴,从而导致了一系列问题,诸如自闭自私心理不正常。当老师的妈妈现在时常唠叨,当初那个时候(九十年代)如果超生给你生个妹妹,若是因此丢了铁饭碗我下海经商也早发财了。不像现在,固定工资,不高不低的。



教师家属院的小伙伴们是清一色的独生子女,我们不幸成了国家计划生育的实验品。实验的内容是,我们小伙伴之间因为不懂得团结自私自利而常常发生矛盾、吵架、骂架、打架,如果不跟你玩了,就互相拉小沟,即表示两人从此不再玩耍了,想又在一起玩了,就拉小勾,表示回复了玩耍。当大家结成两派互相拉人商讨谁不跟谁玩时,大家都会想到我们的老大,一个爹死娘改嫁跟着姨夫李老师上学的不良少年,亚东哥。这时亚东哥都会露出那大酒窝笑着说:“都给玩,都拉小沟。”说完我们小伙伴又开始欢天喜地的跟着亚东哥的屁股后面互相玩乐了.亚东哥常常带领我们去田地旁边的小树林玩,夏天在田地里偷玉米,秋天偷红薯,在小树林里挖个坑堆上砖头,我和小伙伴负责去捡柴火,堆积一起燃烧起来。经过几番烟熏火燎的烧烤之后,食物烤熟能吃了,每次都是老大亚东哥先吃,我们几个跟屁虫每次只能吃他的残垣,亚东哥还边吃边说,我先给你们常常熟了没有!我们都知道,肯定是熟了,迫于老大权威,没有敢说什么的。虽然如此,我们依然非常喜欢,比镇上逢集时卖的好吃多了。有时候我们找不到这些食材,连蚂蚱都不放过,说实话,烧蚂蚱也挺好吃的,一个字形容就是香!但是我们也是分好坏的,不是什么样的都吃,我们只抓颜色暗淡的蚂蚱烤着吃,那种全身绿色的绿蚂蚱我们自以为有毒的不会吃的。



欢乐的童年总是短暂的,我还没上到小学四年级,亚东哥都已在初一时辍学去小城混了,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清楚,也没有想过要问。

转眼间,我已从视力正常的小孩成长到带着厚厚眼镜的高中生,虽然戴着眼镜,但我不是学习用功造成的。如今的近视眼,多半是看电视上网造成的,和学习用功没半毛钱关系。可是总有人见了我,都要夸我戴眼镜真像文化人啊!这些人心里的真实想法可能是:“你带个眼镜真装x啊!”

高一暑假,回到小城镇中心学校玩,碰到了李老师,也就是亚东哥的姨夫,在他身边有个年轻小伙子手拿着晚和筷子,蹲在墙角吃西红柿鸡蛋面呢。一介绍才知道这个面条男是亚东哥姨夫李老师的堂弟的哥哥,叫伟哥。我就随口问了几句亚东哥的最近的情况,李老师说别说你我都很久没看到过他了!随后伟哥停顿了手中的筷子,说道:“亚东现在在小城混的很牛x,天天在赌场放码,染了一头发黄毛,人称‘黄毛亚东’,现在过得很得劲。”我听完后心里泛起了??。

想到年小的时候,亚东哥带我们玩带我们耍,现在又在小城混的不错,我甚至可以想象亚东哥甩一甩黄头发手拿着牌九无比潇洒帅气的背影,唯一的稀罕就是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



去年春节,在回家的汽车上偶然遇见了伟哥,看他一脸苍茫的表情,我就知道最近他过并不如意。我们关于亚东哥的故事又聊了起来。这次他主动给我聊了很多亚东哥的事,带着满脸的无奈。事情还要从六年前说起,那时候的亚东哥还是一个人在小城生活,一次偶遇,和一位叫平的美丽姑娘邂逅,可是相识没多久,亚东哥就发现平总是多愁善感的,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问她怎么了?她也支支吾吾地不肯多说。直到有一次,亚东哥到外地办事,晚上给平打了一个电话闲聊,聊着聊着,平情绪突然失控,哭哭泣泣。在亚东哥再三追问之下,平终于道出了实情,原来早在认识亚东哥之前,平已经是小城东西南北四大关之一的东关黑老大的马子了,最重要的是平被逼迫的,黑老大把平强暴之后让其强行做自己女朋友的。

亚东哥听完后顿时火冒三丈,挂下电话连夜买火车票乘特快火车回小城,无奈所乘火车一直在路上晚点待定,亚东哥问列车员:“你这特快车为啥还晚点?”男列车员淡淡地回了一句:“这车最近一年来从未正点过。”气的亚东哥要把列车员打,最后被其他乘客力劝才善罢甘休。火车在无故晚点N小时之后终于抵达小城站。亚东哥终于回到了小城。他买了把水果刀,等到了一个最佳的时机,在某一天清晨,黑社会老大一人出门的时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亚东哥三步并作一步上前对黑老大一顿狂凑,又用水果尖刀对其大腿连捅数刀才离去。最终黑老大被砍成重伤,终身残疾。这个老大吓得再不敢惹平的事了,从此退出江湖,再不问黑道的事了。

亚东哥一人暴打东关黑老大的消息在黑道不胫而走,许多各路混混、痞子纷纷投奔到亚东哥这里做小弟,从此亚东哥做起了老大,手下四五十哥拜把子弟兄,在小城做药材生意、打架斗殴、处理纠纠纷等等,可谓是呼风唤雨、高朋满座、幸福美满。后来又吞并了南关老大,做了东南关两关黑社会老大,在黑道无人不知,无人不佩服。



或许是生意上的利益损害了同行,亚东哥的厄运来了。一天晚上,亚东哥独自一人在小城海顿大饭店洗浴中心泡澡,突然被一群蒙面歹徒持长刀一顿乱砍......

最后被送进了医院重症监护室,六根筋被砍断,全身多出粉碎性骨折。虽然被砍成重伤,但是他的许多兄弟们都始终不离不弃,每天医院的走廊里都站满了几十个染发长发、上臂满是纹身的小弟,房间的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人,而且好多人都手持家伙头。好像时刻准备着要行凶伤人干架的姿态。

不巧的是,小城西关老大杨老黑也在同一家医院住院治疗,且病房挨的很近,黑老大杨老黑听说旁边救世主住着亚东哥时,立即办理了转院手续,连行李都不要了,就转到小城另一家医院住院治疗。刚刚从昏迷中抢救清醒过来的亚东哥得知杨老黑得知自己在此住院而立刻转院的事后,立马怀疑这次是被杨老黑一伙干的。然后没过几天,亚东哥派手下得力干将十余人持管制刀具,猎枪,仿五四式手枪一并冲到杨老黑所在医院病房,在一阵“砰砰砰”的巨响声中,西关老大杨老黑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亚东哥的又一个仇报了,但是此事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因为枪杀案当天是小城著名的药交会,一年一度。全国各界人士悉数参加,影响力非常大,加之又被小城电视台和小城晚报进行专题报道,社会舆论空前大。小城市委书记高祖立即批示公安局长刘田全力火速侦破此案。刘局接到指示后,根本想都没有想,直接下令把小城另两关老大及其团伙一网打尽,因为刘局知道敢对杨老黑下手的也只有这两关团伙敢为了。文强说过:“我敢说中国所有的公安局长都是黑社会的保护伞。”由此可见,黑社会的底细,公安局的全知道,它只不过不想抓你,想抓你,跑到牛x里也能把你揪出来。

经过连续多天的突击审问,东南关老大亚东哥终于招架不住刑警队的逼问,供认不讳。半个月后,法院一审判决亚东哥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亚东哥当庭潇洒地表示:“服从判决,不上诉。”当记者采访亚东哥有没有什么遗憾时,亚东哥说,一生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是把儿子送到省城读书,没有受到我的坏影响。又一月后,亚东哥被身穿迷彩服口呆=戴白色口罩的武警用警用卡车押运到城南小河沟旁,就地枪决。据说,亚东哥死时,头发还是黄颜色的。伟哥说完后,我们都流下了惋惜的眼泪。

汽车到站了,人生的道路还很长。


作者:屈小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