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2006年暑假去世的,当时我11岁,四年级刚结束。在一个睡梦中被我爸叫醒的,他低沉的声音告诉我,你爷去世了,赶紧起来回老家。
对于小孩子来说,长辈死去并没有感到很伤心,当父母看到爷爷的尸体后,便跪在地上放声嚎哭,我被这情景诧异到了,父母为什么会这样悲伤的哭,所幸不去想他,独自离开找隔壁的哥哥玩去了。
大家对爷爷的死,并没有感到很突然,因为在这之前,是有征兆的,爷爷卧病在家半年了,怎么治都治不好,在治病的过程中,爸爸和大叔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叔叔认为,爷爷得了癌症,因为这是叔叔带着爷爷在镇上诊所的某医生诊断的结果,虽然是一位很不正规的乡村医生,却敢断言爷爷得了癌症,这位医生也不是说医术有多高明,对其医术深信不疑的叔叔之前有次看病,输液时被这位医生搞错输液瓶,在差点输液输死过后,叔叔在昏迷中被抢救了过来,即使这样差点被医生治病致死,也还是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爸爸带着叔叔来到城里的小诊所看病,医生说不是什么癌症,就是身体的一些小疾病,病的种类比较多而已,要同时治疗。但是当爷爷在城里调整了一段时间回家后,又被叔叔带去镇上看病,错误诊疗加之爷爷的酗酒抽烟,导致病情恶化,为此,伤心不止爷爷他自己,爸爸她也异常愤怒,愤怒叔叔和爷爷以及整个大家庭固执的错误的坚持己见。
如果说爷爷因治疗死的可惜,那不如说是他自己造成的原因,因为爷爷刚出生时赶上旧社会吃大锅饭的时候,而大锅饭的特点就是吃不饱,更多时候不仅仅是吃不饱,而是根本没有吃的,饿死了一些人。当然,生产队长等掌管这些粮食做饭的领导能吃的很撑。爷爷在饿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被祖奶奶在地里偷偷拿过来的麦穗给救活了。也亏得是爷爷命大此时正是小麦刚成熟,没到发黄变硬的时候,正好能生吃,但爷爷已经饿的没力气咀嚼了,祖奶奶只好亲自用嘴咬碎,喂给爷爷吃,终于救了爷爷一命。所以说爷爷从小以来身体都很虚弱。
祖奶奶家是地主家庭,后来遭到斗地主的打击,曾祖父死得早,一个人拉扯五个儿子,所以爷爷兄弟五个,他的大哥,我的大爷爷,早年间去兰州开火车,后来没开几年就腻了,不开了。我现在在想,如果一直开到现在,开到退休,差不多至少也是个火车站站长,直到现在我还很荣幸我的祖辈上也有铁路职工。爷爷自己又生下三个儿子,二叔从小也有羊癫疯,不能生气,一生气就犯病,到处喊娘,围观者无不害怕。爷爷从年轻时就给人一副病怏怏的感觉,真可谓自由多病,身体一直不好,能活到50多岁真是个奇迹。在这次被癌症之前,他也大病过一次,那次是被误诊朱囊虫病,因为旧时代家里穷,都是买便宜的病死猪吃,但是吃这种肉会得朱囊虫病,发病起来就是整天有小虫子在皮肤表层能看到的地方,在人肉里钻来钻去。误诊的医院还是市人民医院,有次婶婶也是在这家拥有五百万人口城市的最大最好的市人民医院医院误诊为尿泡症。看来,中国的整体医学水平还是比较差劲,孙中山所说过的,治病不能从精神上改变中国人的病态,这个思想并不完全对,身体的疾病都治不好,没水平治病,精神上即使再先进再正常,都是不行的。事实上中国人多数都有身体的疾病,完全健康的人只有少数,一个健全的正常人,要同时有思想精神上的正常,还要有身体健康上的正常,可惜这两样,都是中国人缺少的。
爷爷对别人是很好,这我能感受到,给我钱花,给我买玩具枪,给我买摔炮,等等。有次为了给我赢一个手枪的钱,在北方农村过年时最有年味的地方——赌场,给我下注赌钱,结果不但没把手枪的钱赢回来,还赔了几把手枪钱,虽然输钱了,最后还是掏钱给我买了一把枪。而奶奶从来都不会给我一次钱、买一把枪,只会用绳子拴住我,一再重复道:别去集上赶集,那有很多人贩子,天呐,中国治安有这么不好么,警察都去哪里了。
爷爷年轻时,还在城里贩鸡蛋,在我们这小城的小街小巷里走街串巷的骑着老款自行车卖鸡蛋,他的一位老顾客,一位光着头瘸着腿的中年男子,经常夸爷爷的鸡蛋好吃。凑巧这位瘸腿男后来也是我的小学班主任,小学两年时光都惨遭他的蹂躏。
爷爷生前最后的时光,不是卧床不起,而是活的挺正常的,还能走路到树林里散步,我在他身旁时,他总是不放心的叮嘱我:“站在我的上风处,这样我的癌症不会刮到你身上。”
据说,火葬完爷爷的尸体,骨头都是黑的,大家都很诧异,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吃药吃得太多了,骨头都吃黑了。
如今,偶尔还会想起来爷爷,我还是那么的喜欢他,有时会回忆起儿时的欢乐,给我买的枪、带我去北京、给我家送西瓜……
清明节到了,别人都去墓地、陵园去祭祀死者,我也不能去那里祭祀爷爷,因为农村人哪有这么多讲究,死后都放在棺材里埋在自家的地里了,上面堆个小土堆,就成坟头了,现在的坟头一点都不可怕,因为里边仅仅就两块死人骨头,和一个大大的棺材。
作者:屈小单

